*本文为“游研社2周年征文活动”读者投稿。
电子游戏产业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电子游戏最初诞生于经济科技最发达的美国和日本,其所使用的语言自然也以英语和日语为主,早期的游戏几乎没有中文,国内的玩家基本上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去猜测游戏的玩法系统、故事背景以及剧情。因此,我国玩家,除了少数掌握外语者,大多数人并不能充分体验到这些游戏的魅力。
在与我们隔海相望的台湾,由于游戏业的发展和游戏正版化早于大陆,因此对于国外游戏的汉化也早于我们。而随着国内玩家购买力的提升,越来越多的国外游戏厂商愿意提供官方中文,国内的游戏杂志和汉化组也开始自己尝试翻译新游戏,大陆在游戏翻译上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不再唯港台马首是瞻(不光是游戏,也包括影视、书籍等其他文化领域)。因此在台湾和大陆之间,就形成了两套游戏翻译体系,体现出不同的翻译思路。
由于文化环境上的差异,同一部游戏在两岸的译名也往往有很大不同,其中就不乏很多不错的译名,为游戏画龙点睛。笔者个人发现,对比两岸的游戏译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可以从中一窥两岸社会文化的微妙差别。
好的译名可以为游戏增色不少,更利于游戏的推广,台湾在游戏翻译上不乏优秀之处,在此可以举几个典型的例子。
比如著名的RPG《Fallout》,大陆译为《辐射》,台湾译为《异尘余生》。大陆的译名很直白,台湾的译名既体现出游戏内容,又很有“文艺范”,很像进口电影的译名。
再比如,育碧的《Splinter cell》,大陆根据字面意思直接译为《细胞分裂》,台湾译为《纵横谍海》。大陆的译名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笔者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像《孢子》一样讲一个细胞如何逐渐发展壮大最后统治世界的游戏,台湾译法要明显好一些,至少不会产生严重的误解了。
枪战动作游戏《Max Payne》,大陆直译为《马克思佩恩》,台湾译为《英雄本色》,这大概也是受香港同名电影的影响,一听到这个名字,玩家往往就能联想到同名电影,从而一下子就留下深刻的印象。
小岛秀夫的《Metal gear》,大陆翻译成《合金装备》,这个译名乍一看很难让人一探游戏内容,缺少必要的润色,不熟悉的玩家还容易与《合金弹头》混淆;台湾则译为《潜龙谍影》,对比之下,这个译名霸气十足,而且也十分贴合游戏内容。主角的名字叫“Snake”,也就是“蛇”,职业也是擅长谍报潜行的特种兵,在中国古代,“蛇”又称为“小龙”, 这与“潜龙”二字正好对应,堪称妙译。
游戏原名 |
大陆译名 |
台湾译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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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 of Duty |
使命召唤 |
决胜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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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r Cry |
孤岛惊魂 |
极地战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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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otype |
虐杀原型 |
原型兵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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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tman |
杀手 |
终极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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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ro: The Last Light |
地铁:最后的曙光 |
战栗深隧:残光夜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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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iper Elite |
狙击精英 |
狙击之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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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ysis |
孤岛危机 |
末日之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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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b Raider |
古墓丽影 |
古墓奇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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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unter Strike |
反恐精英 |
绝对武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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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eeping Dogs |
热血无赖 |
香港卧底警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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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f Life |
半条命 |
战栗时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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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d Space |
死亡空间 |
绝命异次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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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o |
光环 |
最后一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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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me World |
家园 |
万舰齐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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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yonette |
猎天使魔女 |
魔兵惊天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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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and & Conquer |
命令与征服 |
终极动员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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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ic |
索尼克 |
音速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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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e Emblem |
火焰纹章 |
圣火降魔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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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e of Empires |
帝国时代 |
世纪帝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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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游戏的两岸译名对比
类似的例子还很多。总的来说,对于国外游戏名的翻译,大陆倾向于直译,译法较为谨慎保守,其优点是简洁、易记、不易出差错,缺点则是不容易表达出游戏的内涵;台湾则更倾向于意译,尤其喜欢在原有的基础上自创个新名字,译法新奇大胆且五花八门,有的时候确实能让玩家更快了解游戏的大致内容以及基本玩法。
有些台译的确更有文艺气息,形神兼备,逼格更高。当然,这并非是说台湾的译名就一定优于大陆。
笔者认为,游戏不同于文学作品,后者属于“阳春白雪”的范畴,游戏的受众则是大众玩家。因此游戏名的翻译未必是越文艺越优雅越好。太过文雅的名字,反而不便于记住。《The Elder Scrolls》虽然有时被戏称为“老滚”,《Witcher》虽然被译为“巫师”,甚至《Far Cry》被说成“远哭”,都很不准确,但好就好在易记;“异尘余生”的译法虽好,但是这么文绉绉的名字,有多少人能记得住呢?
大陆的直译思路,最大的的好处就是稳妥。台湾的翻译似乎习惯于加入译者自己的理解,这种剑走偏锋的译法有时候确实能起到令人惊喜的效果,但也可能会吃力不讨好,甚至作茧自缚。因为游戏在发售前透露给翻译人员的信息有限,很难准确猜测制作人的真实意图,就算弄清楚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以后不会变卦呢?比如小岛秀夫的新作《Death Stranding》,目前给出的信息量还很少,根本无法知晓游戏的主题和内容,因而也只能按字面意思暂译为《死亡搁浅》。
以《勇者斗恶龙》(Dragon Quest)为例,初代《勇者斗恶龙》确实是“斗龙”的故事,但是到了2代龙就不再是敌人了;再比如《浪漫沙迦》(Romancing Saga)台译为《复活邪神》,但是到了2代不是这个内容了怎么办?没办法,台湾的代理商只好将错就错,硬着头皮往后面再加个“2”,或者改成《复活邪神后传之XX传奇》了事。
我们知道,由于版权问题,《生化危机》的日版和美版的名字是不一样的,日版叫《Biohazard》,美版叫《Resident Evil》。由于初代《生化危机》发生在洋馆中,于是台湾将其译为《恶灵古堡》。单从初代来看,叫这个名字没什么问题,然而二代变成了浣熊市,四代变成了欧洲小镇,五代到了非洲,再叫这个名字就不合时宜了。
《光环》(Halo)是微软旗下的招牌FPS游戏,台湾将其译为《最后一战》,于是他们又犯了同样的毛病,以至于这个系列无论再出多少代,都只能硬着头皮叫《最后一战X》,真不知道这最后一战还要打多久。类似的“一个译名误了整个系列”的例子还有不少。
由此可见,概括式的译名虽能增强对游戏的理解,但也难于展现游戏系列的全貌,要是游戏出了续作并且与前作相去甚远,译名与前作就会产生涵义上的差异,甚至造成集中混乱。
若是游戏制作人喜欢卖弄文才,故意玩文字游戏,那可更把翻译人员给坑苦了。《寄生前夜》(Parasite Eve),台译《寄生魔种》,“Eve”既可以指“前夜”,也可以指“夏娃”;像《末日生还者》(The Last of Us),也有人译为《美国末日》,因为“Us”在这里是双关语,既可以指“我们”也可以指“美国”,无论怎么翻译都很难同时表达出这两层意思。
作为游戏史上最成功的沙盒游戏之一,《Minecraft》想必无需过多介绍了,然而这个词是生造出来的,在词典里根本找不到,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其在非英语国家和地区的传播。这个词是由“mine”和“craft”两个单词组合而成,尤其是“mine”既可以指“矿井”,也可以指“我的”,游戏里两个意思都有,因此要取一个合适的名字并不容易。大陆取其中一个意思,将之译为《我的世界》;台湾则为了规避了这种烦恼,译为《当个创世神》,意在游戏玩法。
如果说,以上的例子是制作人给翻译人员出的难题,那么有些译名就纯粹属于自作聪明了。大名鼎鼎的《最终幻想》(Final Fantasy)是日式RPG游戏的代表作,曾几何时拥有左右主机销量的能力,虽然近年衰微但地位依旧很高,到了台湾居然被译成《太空战士》,实在莫名其妙。据说,《太空战士》是为了赶时髦,附会当时台湾的一档流行节目,以便于游戏的推广才这么起名的;而《合金弹头》(Metal Slug)就因为有几关出现了热带丛林就被臆断为《越南大战》,实在是无厘头。
台湾作为“亚洲四小龙”之一,经济腾飞早于大陆,商业文化发达,就连游戏译名的商业化味道也较为浓厚,游戏名中时常会出现诸如“超级”、“无敌”、“终极”、“究极”之类的字眼,多少有些哗众取宠之意。任天堂的著名游戏《口袋妖怪》,到了台湾就变成了《神奇宝贝》;《镜之边缘》译作《靓影特务》;《极品飞车》译作《极速快感》,不知道会不会被误解为AV。
经典游戏《拳皇》,也就是《The King of Fighters》,此前并没有中文译名。在《拳皇97》里,有一个以香港为背景的场景,其中就出现了“拳皇”这两个字,于是这个名字就逐渐被越来越多的玩家所接受,最终升格为官方译名。《拳皇》在台湾译作《格斗天王》,据说是来自于一部同名偶像剧。看得出台湾的游戏代理商为了吸引玩家眼球也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这么做也并非全无道理,前面说了,游戏是要面向大众的,确实要考虑到轻度玩家甚至非玩家的喜好。这些人在游戏发售前可能毫无概念,连游戏是什么类型,讲的什么内容都不清楚,那么尽量起一个劲爆的名字(最好还能直接反映游戏的玩法和卖点)来加强宣传效果就很有必要了,我想这大概就是台湾译者的基本思路吧。
也许读者会说:不就是一个译名嘛,叫什么有什么关系吗?笔者觉得,大有关系。在这个“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给产品取一个好名字,建一个好品牌,太重要了。曾几何时,市面上出售一种蛇果(Red Delicious Apple),说白了这玩意儿就是改良了品种的进口苹果,长相好看点,味道好一点而已,卖得死贵,但购者仍趋之若鹜,何也? 不就是因为取了个牛逼哄哄、洋气十足的名字,让买家觉着倍儿值吗?再说可口可乐刚进中国的时候,不知道谁给翻译成“蝌蚪啃蜡”这么个蹩脚名字,以至于国人听到大都躲得远远的,改成“可口可乐”之后,销量马上激增。由此可见,一个好译名对一件舶来品是何等重要了。
我们都知道台湾文化受日本影响颇深,甚至到了翻译领域,似乎也感染了些许日式“中二病”。以《哈利波特》中咒语的翻译为例,“除你武器”台版翻译成“去去,武器走”;“障碍重重”翻译成“喷喷障”;“钻心剜骨”译成“咒咒虐”;“消影无踪”译成“吹吹除”······似乎湾湾对叠词的执念很深,再脑补上嗲声嗲气的台湾腔,顿时一股浓浓的中二感扑面而来。
再比如有一个手机游戏叫《Cut the Rope》,大致玩法就是切割绳子让绳子上的糖果掉到青蛙的嘴里,大陆简单地译为《割绳子》,台译则搞了个又长又奇葩的名字——《我的蛙蛙哪有那么爱吃糖》。 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错,之所以这么起名,就是为附会一部日本轻小说《我的妹妹哪有这么可爱》,正好借此提升知名度。由此,湾湾对日本文化的热衷也可见一斑了。
通过以上对比可以发现,两岸对游戏的翻译各有所长,孰优孰劣因人因作品而异。然管中窥豹,或多或少可以一探两地语言、生活习惯和思想文化上的差异。
如上文所说,台湾的游戏业发展和正版化领先于大陆,对国外游戏的中文化工作也早于大陆。在全球电子游戏产业发展的初期,大陆的主流思想往往将游戏视为洪水猛兽,玩家购买力及其有限,盗版横行,市场弱小,那个时候还几乎没有什么国外厂商愿意提供中文版本,大陆汉化的游戏也很少,正是台湾厂商率先将众多的国外游戏中文化(包括相关的攻略、图册、报刊杂志等),其中不乏一些文本量巨大、语言晦涩难懂的游戏。我们大陆的玩家也能跟着沾光,不至于因为语言隔阂对这些优秀的作品望而却步,而有些游戏的译名更是为大陆所接受并沿用至今,如《英雄无敌》(Heroes of Might & Magic)这个名字就是台湾的译者起的。
单就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些游戏代理商和翻译人员对大中华地区早期游戏产业的发展功不可没,故而笔者在此对那些敢于第一个吃螃蟹,将这些作品传播推广的游戏从业人员致以感激和崇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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