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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特摄演员与自己的角色绑定一生

烈客糕
文化 2022-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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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法得知我们所钟爱的角色,对于演员本人来说究竟是勋章还是枷锁。

北京时间2022年11月20日,美国媒体发布消息称杰森·大卫·弗兰克去世,享年49岁。

提到杰森·大卫·弗兰克,可能国内观众并不熟悉。但是如果换个说法,也许会唤醒许多八零九零后深藏的记忆:他是上个世纪大陆引进的《恐龙战队》(现译《超凡战队》)系列中的汤米·奥利弗(港台亦译作“大明”)的扮演者。

对于国外观众而言,这位特摄演员的意义更为特殊。看到新闻的粉丝们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纷纷前往杰森的推特账号悼念。他们用饱含敬意的语言缅怀这位童年英雄:“你是一位真正的传奇战士,你将永远不会被遗忘。” 一时间,人们对他的爱如潮水般涌来。

然而现实的情况却和赞美的语言有些出入。翻一翻杰森的账号便能够发现,这位传奇战士似乎早已被人们遗忘。直到在去世前,杰森的每条推文都只有寥寥数个评论和点赞,显得异常冷清。


1

汤米·奥利弗是杰森的演艺史上最成功的角色。

1993年,美国Saban公司购买了日本《超级战队》系列的版权,改编后的美版《恐龙战队》在电视上一经播出便迅速掀起了一阵“恐龙热”。

而杰森扮演的汤米·奥利弗则是战队史上最传奇的角色。在剧中,他是亦正亦邪的绿衣战士,是领导全队的灵魂人物。一时间,汤米成了所有美国男孩向往的角色,几乎人人都在模仿他的经典动作“连续回旋踢”。

他在90年代美国孩子们心中的重要性可能并不亚于蝙蝠侠和蜘蛛侠,直到一次转折的到来。

1997年,或许是出于对个人前途的考虑,或许是对片酬的不满,或者两方面原因都有,杰森选择不继续参演《超凡战队》。在剧中,刚刚获得了全新力量,又是战队核心的汤米只能匆匆选择了他的继任者,剧情转折显得非常生硬。而这次转折,或许也在许多观众的心中埋下了不满的种子。

离开《超凡战队》后的杰森却再也没有出演过任何其他具有影响力的角色。人们对他的印象也被永远定格在了绿衣战士汤米身上,而他本人的情况则并没有太多人关心。

直到2004年,杰森回归了《超凡战队》系列,早年埋下的种子开始渐渐发芽。

回归后的杰森继续饰演汤米,但汤米在剧中的戏份却来越重,连续扮演了绿衣、白衣、黑衣多个战士,频繁的出现抢了许多本该属于其他角色的风头,大有一人扛起整部剧的势头。因此,国外不少粉丝开始讨厌汤米这个角色,甚至讨厌到汤米的扮演者杰森身上。

网友制作恶搞图讽刺汤米扮演了太多角色,对汤米的不满可见一斑 网友制作恶搞图讽刺汤米扮演了太多角色,对汤米的不满可见一斑

并且,杰森所犯下的“罪状”不止于此,网友还抨击他私下参与《超凡战队》同人网剧的拍摄,利用剧中人物的热度自行开发网络真人秀、联合其他队员一起拍摄网络电影,等等。

杰森参演的《超能对决》,是一部横跨各题材的大乱斗作品 杰森参演的《超能对决》,是一部横跨各题材的大乱斗作品

当年杰森毅然决然离开《超凡战队》,却在回归后主动和各种各样的同人作品扯上关系,这样的行为令很多网友看不顺眼,网上指责他“吃角色”、“贩卖情怀”的声音越来越多。

在其宣传新活动的推文下,时常能够看到这样的人身攻击。他们将杰森的行为,称为“阴暗的狗屎”。


2

如果特摄演员吃角色红利的行为是“阴暗狗屎”的话,《奥特曼》的编剧右田昌万曾在《外道超人凹特曼》中或多或少讽刺过这种“狗屎行为”。

在这部电影中,主角是三个饰演过“凹特曼”的特摄演员。三人退役后便一直在借着出演角色的人气举办见面会、售卖高额周边来谋取利益,最终却因为“不喜欢凹特曼”这样的理由而成为了拯救人类的真正英雄。

《凹特曼》中退役特摄演员在女粉丝身上签字 《凹特曼》中退役特摄演员在女粉丝身上签字

饰演过特摄角色,却直言自己不喜欢特摄剧的演员有很多,毕竟没有演员希望自己一辈子被一两个角色所限制。他们中的许多人通过努力站在了更高的舞台上,曾经出演的特摄剧成了他们人生中一个普通又有些特殊的小片段。

然而,现实情况却更为复杂些。无论是扮演者本人还是观众们,都无法彻底割裂演员和角色之间的联系。并且因为演员素质的参差,《凹特曼》中的现象正在日本真实地上演。

《假面骑士BLACK》和《假面骑士BLACK RX》中饰演主角南光太郎的仓田铁雄,就宛如《凹特曼》剧本照进现实的写照。

在特摄演员开粉丝见面会收取高额门票、售卖自制周边套取钱财成为常规操作的今天,观众早已对这些行为见怪不怪,但仓田铁雄似乎却在收割粉丝这项事业上迈向了更高的维度。

例如,在推特上高价拍卖自己使用过的二手物品。

再如,在直播间逼粉丝刷礼物。

他直播时,常常以南光太郎的身份自居,对粉丝刷的礼物数量不满意便会低气压训粉:“你们对BLACK的爱难道只有这种程度吗?这样还算是我南光太郎的粉丝吗?我不需要扯我后腿的粉丝,谢谢。”好在粉丝掏完钱后,他会迅速变脸,恢复正常。

仓田铁雄并非没有自己的主业。除了偶尔拍卖自己的二手物品和在直播中逼氪这样的副业外,他还在东京经营了一家自己的牛排餐厅,并为此委托设计师制作过假面骑士BLACK的等身雕像。

在委托过程中,仓田铁雄反复向设计师承诺“雕像只会放在自己家中收藏,绝不会将其用在商业用途。”但收到雕像后的仓田立刻将它布置在了牛排餐厅里,以便能够顺利出售餐厅中高于市价几倍的“骑士牛排”。

对于上述行为都能够包容的粉丝们,却在仓田铁雄的一次直播中失控了。

2021年,在《假面骑士BLACK》的重置剧《假面骑士 BLACK SUN》即将播出之际,有粉丝向仓田铁雄问道他怎么看待这部新剧。或许因为明明是重置剧却没有让自己参演,或许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即将被取代,仓田铁雄不耐烦地回答:“我又不是假面骑士,只是以前凑巧演过而已,但我真的不怎么喜欢假面骑士,以后别来问我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牢骚,即将引发多么大的风波。“仓田铁雄不喜欢假面骑士”这件事迅速在网上发酵,引来粉丝愤怒中夹杂着悲伤的枪林弹雨。仓田铁雄可以售卖无授权周边、可以逼粉丝氪金,但唯独不能不喜欢假面骑士。因为他的经济来源还依靠着粉丝群体,“不喜欢假面骑士”本身就成了他最大的问题。

“暴言”之后的仓田铁雄只坚持了三天便迅速败下阵来,三天之后他在Facebook和Instagram发表了道歉声明,称自己“和假面骑士一起走过了几十年,未来也希望能够继续走下去。明明对自己来说《假面骑士》也是很重要的东西,却说出了那样的话,现在自己也很讨厌自己。以前的行为很不成熟,希望能够得到粉丝们的谅解。”

虽然这的确看起来像为了能够继续赚钱的暂时性妥协,很多粉丝也并不买账,但其实人们鲜少知道的是:在早年的采访中,仓田铁雄也曾毫不掩饰自己对“假面骑士”的爱。

2006年,在“仓田铁雄专访”中,他曾一脸虔诚地说过“‘假面骑士’是自己的原点,正是因为有‘假面骑士’才有了今天的仓田铁雄。”

或许连他自己也忘了,在最后采访结束之际,当记者问道“对您来说《假面骑士BLACK》是什么?”的时候,他沉吟了片刻抬头说道:“是我的宝物。”至少那一刻,他眼中闪过的光彩并非表演。

仓田铁雄少年便以“南光太郎”的身份成名,但这个角色给人们带来的印象太过强烈,“骑士主演”的称号给他带来了荣誉,也带来了枷锁。在2009年的采访中仓田铁雄提到,他也曾试图反叛,想要摘掉英雄的标签,想要让人们看到“演员仓田铁雄”,最后那种感觉却渐渐淡去了。


3

事实上,这种“渐渐淡去”的无力感并非特摄演员独有的感受,许多演员都或自愿或被迫地与自己曾饰演过的角色绑定了一生。

不久前,94版《三国演义》中饰演关羽的演员陆树铭去世,网友纷纷发微博悼念,称其是“武圣归位”。但实际上,陆树铭还在世时,也曾因为“吃角色”而遭到质疑。

2016年,陆树铭扮演了关羽为《三国群英传》手游代言,并献唱了主题曲《大丈夫》;2020年,再次扮演关羽为《少年三国志:零》代言;2021年,陆树铭饰演的最后一部影视剧《青龙偃月刀》上线。许多网友无法再忍受,他们认为陆树铭拍了一部烂剧,直呼“童年滤镜碎了”,纷纷赶到豆瓣为这部剧打出低分,最终这部剧获得了3.7的低分评价。

甚至一些激进网友直接对陆树铭进行人身攻击,抨击他以关羽的形象代言手游广告、拍摄网剧是在恰烂钱,玷污了经典形象,不配饰演关羽。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晚年并不富裕的陆树铭不仅需要养活自己,还要额外照顾“三弟”李靖飞。

2012至2015年间,饰演张飞的演员李靖飞突发脑梗三次,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后遗症缠身,几乎失去自理能力。

2015年,得知了消息的陆树铭亲自飞到石家庄探望老友,并四处筹钱为李靖飞看病。之后,为了让无人照顾的李靖飞得到更好的康养,陆树铭将其接到了西安的养老院中。那段时间,他一边要照顾身患癌症的母亲,一边还要牵挂着李靖飞。

(右起)陆树铭、李靖飞与赵云的饰演者张山 (右起)陆树铭、李靖飞与赵云的饰演者张山

2016年开始,陆树铭踏上了他的“晚节不保”之路,不仅拍摄手游代言、出演网剧,甚至还要四处走穴接商演。有人拍到他现身农村生日会,为别人献唱庆生;有人拍到他在大唐不夜城扮演秦始皇,虽是坐在椅子上,却早已疲态尽显。

对于有人指责他吃了一辈子角色红利这件事,陆树铭也只是坦然笑笑:“这个角色过了二十多年,大家依旧记忆犹新,足矣。” 可能对于他来说,许多不甘与虚名早在看到母亲患癌、老友重病时便“渐渐淡去”了。

我们无法得知我们所钟爱的角色,对于演员本人来说究竟是勋章还是枷锁。或许是迫于生计,他们不得不再次穿上当年的行头,或许纯粹是迷失在了自己的欲望里,把自己曾经出演的角色当成了哄骗粉丝的工具。这些事情大概永远无法讨论清楚,真正的情况只有本人明白。

对于观众来说,或许还是将角色和演员本人分开,关注到演员赋予角色的魅力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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